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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布日期：2014-10-15

　　外婆的三間老屋就坐落在一個像“沙發(fā)”的山凹里。老屋是什么時候建成的，不得而知，外婆也沒有告訴過我，大約她也不知。墻體被煙火熏得漆黑，正面墻上依稀還有外公祖父當(dāng)年書寫的“仁義禮智信”的字樣，估計至少有兩百年以上的歷史了。
　　外公50多歲就去世了，外婆沒有兒子，只有三個女兒都早已出嫁，二姨遠走河南，小姨嫁到數(shù)百里外的丹鳳，只有我們住在本地，離她一小梁之隔。晚年的外婆可以跟隨任何一個女兒居住，可是她舍不得離開自己的老屋。她說，老屋是祖宗留下來的根兒，得守住。她說，屋不住，沒煙火，幾年就朽壞了，可惜啊！她還說，老屋是外公的伴兒，外公就埋在老屋后邊的山梁上，他能看得見老屋。
　　就這樣，晚年的外婆孤苦伶仃堅守在這三間老屋里，自己養(yǎng)豬養(yǎng)雞養(yǎng)蠶，自己務(wù)農(nóng)種地。外婆很賢惠，小時候從父母那里學(xué)得的一些小醫(yī)術(shù)，現(xiàn)在派上了用場，為附近的鄉(xiāng)親免費治諸如脫臼、骨折、小兒吵夜、婦科等疾病，深得鄉(xiāng)親們的愛戴。大家親切稱外婆——老屋場三奶奶，喜歡隔三差五往外婆的老屋跑。外婆老屋里就人來人往，鄉(xiāng)情融融。外婆并不寂寞，日子過得還不錯。
　　隨著時光的流逝，外婆一天天變老。外婆有了很深的心思，她在想，她死后老屋怎么辦？誰來承傳？誰來為它堅守？她百年后這屋場還有現(xiàn)在這樣的人緣嗎？
　　外婆當(dāng)然從她幾個外孫想起。當(dāng)時外婆首選的是我，我為大外孫，而且十幾歲前一直是外婆帶大的。然而，我很快考取師范學(xué)校，跳出龍門，后又追著老婆調(diào)入縣城工作，看來讓我來守老屋是沒有指望的。外婆接著想到在附近工作的二弟，一番苦口婆心的工作，二弟還真接受了外婆的要求，住進了外婆的老屋，我不知道外婆有多高興，那幾年她精神矍鑠，好像越來越年輕了。然而，這種好景并不長。
　　二弟也很快逃離鄉(xiāng)
　　村轉(zhuǎn)行調(diào)進縣城，
　　老屋依然只剩
　　下孤零零的
　　平時隔三差五去探望外婆的父母也一天天變老，外婆如果有一天生活不能自理誰來照看呀？在小姨回來探親的當(dāng)兒，父母與小姨終于商量決定，由外公本家的侄子繼承這棟老屋，并承擔(dān)外婆生前的生活照料，外婆身后的安葬。外婆想到老屋總算有了傳承，便同意了。
　　1994年的正月，一場奇寒襲擊了我的故鄉(xiāng)，本來衰弱的外婆感冒了，接著就發(fā)生了中風(fēng)，在床上只躺了兩三日就溘然長逝了。沒有麻煩我們，也沒有麻煩他那位有著繼承權(quán)的侄子。我們將外婆所有的家產(chǎn)，包括那面柴山全部交給那位外婆的侄子。我們沒有什么要求，就是要他一定要替外婆守住這棟老屋。記得他的頭像啄木鳥一樣搗著。
　　然而，這位侄子繼承外婆老
　　屋的目的并不是守著老
　　屋，而是想弄一塊莊基地
　　蓋新房。他拆掉了外婆
　　居住了50多年的老屋，
　　在另一處修建了新房
　　子。這位侄子與鄰里多
　　有不睦，為些許小利與自
　　己的胞兄反目為仇，不久
　　又將自己的新房子，連同
　　外婆留下的柴山一起變賣
　　了，背井離鄉(xiāng)去了湖北。
　　最為可恨的是，臨走時，為
　　了得到區(qū)區(qū)幾百元小錢，
　　他竟然將外公墳邊的松樹
　　砍賣了（在我們家鄉(xiāng)，砍墳
　　上的樹是一種對亡人的大
　　逆不道）。這些松樹都是
　　外婆親手植的呀！這個唯利是圖的小人！
　　清明回家為外婆掃墓，目睹外婆的老屋場，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老屋，更不用說當(dāng)年那融融的鄉(xiāng)情，心中不由黯然神傷。外婆的老屋永遠消失了，鄉(xiāng)村許多老屋也正在漸次消失，帶有古風(fēng)的鄉(xiāng)村會不會也隨之消失呢？
　　◎姚元忠